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既然事功何为回报-《剑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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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刘岛主就不担心回去的路上?”

    言外之意,你刘老成真不服软低个头,请我陪着你一起走到国师府门口,甚至是干脆拉着我一起走回花神庙那边?

    比如一离开京城就被归拢了阴神阳神的刘蜕,给堵住去路。又比如不敢出城面对刘蜕,却先被崔东山和姜尚真逮住,逼问家底。

    刘老成笑骂道:“真他娘的记仇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率先跨过门槛,刘老成跟着走出屋外,拱手作别,陈平安双手笼袖点点头。

    刘老成大步走下台阶,却被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边,刘老成一个踉跄。

    刘老成愕然转头,随即恍然,好家伙,这才叫真正的记仇!

    原来当年刘老成就曾一巴掌拍在陈平安脑袋上。

    在那之后,天地茫茫,水波浩淼,一叶扁舟,两粒芥子。两颊凹陷、身穿棉衣的年轻人,负责撑蒿划船,刘老成乘船游览湖光山色,由着前者狐假虎威。期间小船停在湖心,一起垂钓,各自拿出跑江湖的家伙什,一起炖了那五条巴掌大小的冬鲫。前一刻还是生死相向的双方,在舟中一起饮酒笑谈。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回头等我去了书简湖,还给刘岛主一尾冬鲫。”

    刘老成心中大定,“姜尚真和崔东山那边?”

    陈平安微笑道:“我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刘老成继续问道:“刘蜕呢?”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还是我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走回屋子,容鱼很快带着木簪布裙如同市井妇人的萧朴来到这边。

    洗冤人三脉,除了总堂,西山剑隐一脉,以刘桃枝为首。樱桃青衣一脉的刺客,魁梧空悬多年,其中掌管竹篮堂的萧朴一直未能补缺。锔碗人,不明。

    萧朴说道:“名册已经交给容鱼了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看似玩笑道:“不会有遗漏吧?”

    萧朴本想保证什么,犹豫了下,还是改口道:“那我再跟总堂联系一次,对一下秘档,免得有什么误会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开门见山道:“我允许你们进入宝瓶洲,但是有两个条件。”

    萧朴精神一震,说道:“国师但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第一,你们必须是在大渎以南秘密活动。第二,要跟大骊刑部保持沟通,比如三年一次的密谈。”

    萧朴呲牙,思量片刻,说道:“刚好两件事一起跟总堂汇报了。国师等我消息?”

    陈平安点头道:“萧堂主,能否在酉时之前,给我个确切的答复?”

    萧朴说道:“可以!”

    陈平安笑问道:“回报呢?”

    萧朴反问道:“国师的第二个条件,难道不是一种回报?”

    陈平安点头道:“当然是回报。然后呢?”

    萧朴无奈道:“这么快就需要跟总堂汇报三件事了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看来你们不太习惯跟人谈买卖。”

    萧朴觉得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,便有些气闷。

    陈平安缓缓道:“事先说好,你们只有一次开价的机会,谈得拢,这件事就算敲定了。我们双方既能在大体上,保持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,同时也能互通有无,有利则聚,无利则散,清清爽爽的,既不谈什么道义,也不用谈什么家国天下的情怀。可如果我对你们开的价格不满意,那你们就别再找我谈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很忙,我也不是闲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对我已经再熟悉不过了,但是我对你们其实还是雾里看花。洗冤人如果觉得我开价太高了,谈不拢,就认为可以绕过大骊王朝去南边落脚,大骊王朝管不了南边的事务,名不正言不顺,所以你们偏要偷摸伸手到宝瓶洲南部,到时候起了纠纷,洗冤人总堂认为这场架,可以吵到中土文庙去都不理亏,那我们就……试试看?”

    萧朴苦笑道:“早知就让刘师兄来跟你谈买卖了,他更会说话,脸皮也更厚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揉了揉额头。也?又来?你们一个个的,早就商量好的。

    萧朴试探性问道:“真不能给我们第二次开价的机会?”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能。别说第二次,你们到时候可以在宝瓶洲海边,开一两百次价,试试看哪里风水更好。”

    萧朴非但不觉得是一种威胁或是什么,她只觉得这话说得有趣,大笑起来,竖起大拇指,“爽利人!”

    陈平安轻轻合掌,笑问道:“玉宣国京城道观那边,需不需要大骊帮忙护道一场?大忙帮不上,小忙还是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萧朴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,你们大骊王朝,尤其是你这位年轻隐官,大忙怎就帮不上了。

    竹篮堂萧朴要去跟总堂沟通,她很快就告辞离开国师府。凤仙花神也单独登门做客了,给那位饮食起居作风朴素的年轻国师带来了一份礼物。

    她也没有想到齐花主会将这种重任交给自己,先前走在肃穆庄重的千步廊街道上,吴睬紧张得手心冒汗。

    毕竟大骊王朝能够挡住蛮荒妖族,就是靠这些衙门里边文武官员的出谋划策啊。

    大骊宋氏曾经一国即一洲,浩然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壮举。

    到了国师府,吴睬跟着那个叫容鱼的漂亮姐姐,一进一进院子走过,少女花神眼睛里充满了好奇,这就是陈剑仙当官的地方啊。

    一件花簪样式的方寸物里边,装着整整十二套的十二月青花五彩花神杯。还有三套最为珍贵的百花杯。

    吴睬压低嗓音说道:“陈剑仙,才记起来,花主好像也没说这件方寸物要不要带回去,你觉得呢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玩道:“我怎么记得吴花神这趟登门就没带方寸物呢,大包小包扛着,累得气喘吁吁,国师府觉得诚意很足。”

    吴睬一愣,竖起大拇指。门口貂帽少女那边笑着接话一句,顶呱呱。

    谢狗自告奋勇从容鱼姐姐那边讨来一份活计,负责送客,一听说吴睬是七品三命的花神,震惊道这么高?吴睬,啊,高吗?

    貂帽少女竖起两根大拇指,必须高啊,好强的。吴睬赧颜,只是让那个自称狗子的同龄人,收回一根大拇指,说自己一般强。

    陈平安笑着走回屋内,让容鱼搬来一些关于长春宫的档案,看完一大摞秘录,巳正三刻了。

    庆典一结束,宋雨烧他们就离开京城了。约莫是老人这辈子喝了很多种酒水,唯独喝不来一坛“麻烦别人”的酒。

    北俱芦洲那边,除了清凉宗的贺小凉师徒一行人,其实还有一拨同样出身宗字头的“观礼”修士。

    他们显然不缺钱,下榻于大骊京城那座近些年最为著名的仙家客栈,不是最大的,但肯定是最有“口碑”的。外乡修士,往往都会慕名而来,若说败兴而归也不至于。这座据说掌柜和二掌柜都是女子的客栈,在大骊王朝的风评还凑合,说不好的,是觉得价格高得离谱,简直就是杀猪,好的,至少是明码标价,而且不坑自己人,只坑外地的土财主。客栈那边会翻看关牒,若是大骊本土修士,便要悄悄提醒一句客人,住咱们这儿,开销不小,别误会啊,真不是瞧不起客官们,就是自己人总要替自己人省钱……再加上她们又是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,嗓音软糯,眼神诚挚。反而激起了某些男子的深呼吸,住过之后,离开客栈,便要由衷感慨一句,真他娘的贵!

    由于是北俱芦洲来的修士,客栈也是当作自己人的,偏偏对方根本不领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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